扶贫

懒人口袋故事

金锁带着简单的洗漱用具，高兴的出发了，他被抽调去精准扶贫。在紧张的短期培训里，他看到中央扶贫这么大的力度，投入这么多资金，心里非常高兴，并且满怀激情，心里满满的是农民脱贫的憧憬，坐着当地政府派的越野车，颠簸了三个多小时，停在了偏僻山沟里的一个小村子旁，村上大小干部在村口排成一排迎接他，这个村叫石磨村。
村长握着金锁的手说，我代表全村欢迎你。听说你来了，全村各家各户都把门前扫得干干净净。
金锁从小生长在城市，工作也在城市，繁华喧嚣的城市生活也呆腻了，对山里的绿色环境非常想往，正赶上小雨的天气，吸一口气，清新润肺，仰起头看满山绿色，觉得真是天然氧吧。

金锁进村是第三批扶贫干部，他信心满满。
刚进村走到村街道没多久，抬头看到一农户门上贴了四个字“谢绝扶贫”。这户农民对第二批扶贫干部有意见，看到第三批扶贫人来了，就在门口贴了这四个字。
金锁抬头看到这四个字，心头一怔，怎么，还谢绝扶贫，我是给你送钱来了，让你脱贫过上好日子。金锁好奇，心里真想不通。
金锁被镇干部安排住好，就开始和村干部谈话，晚上找干部了解情况，白天开始走家串户，为了做到精准扶贫，逐户了解各户的家庭情况。
经过近一个月的摸底，开始按照人均收入多少排了队，确定扶贫对象，凡是年收入低于3500元的，属于扶贫对象，享受扶贫资助款，贫困家庭成员享受医疗报销95%。
政策宣布后的第二天晚上，金锁刚躺下休息，咚咚咚砸门声，村东头的石头就站在他的房门外。金锁让这个陌生人进来，示意他坐在用树枝钉的长凳上，倒了一杯水递给这位陌生人。金干部，我叫石头，我对扶贫政策有意见。石头把金锁倒的水放在一边，用汗和土侵脏的衣服角擦了额头的汗水，直接对金干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。金锁和蔼地说，石头，那你说说看。石头仰起头望着金干部说，我家收入3510元，那村西头狗娃家收入3490元，我和他差30元，他享受扶贫政策，我不享受，我想不通，再说我是天天撅着屁股干活挣的辛苦吃饭的钱加起来算的收入，狗娃是出租他的门房挣的钱，他一天游手好闲，又享受一块扶贫资金，太不公平了。金锁被问住了，金锁清楚自己刚进村，对村情况不熟，但他镇定地说，这是和镇干部一起商量的，万事都得有一条线，你总得划一条杠杠，政策就是这样，一旦划定，差一分钱也过不去。你先回去，石头气呼呼地走了。

金锁老家在陕北，老家养羊致富很多，他思考着想在石磨村推广养羊。他思考了半宿，算了一笔帐，决定召开群众大会动员。
金锁和村镇干部碰了头，又和扶贫领导小组通了气，得到了支持，村干部只是不停的点头，其实现在的村干部根本没有号召力，分田到户群众都在自己忙自己的。
晚上，村上保管室大院灯火通明，群众陆续到了会场，挨着墙蹲着一圈，金锁在这个简陋的场合开会还是第一次。村上干部主持开始，就请金锁讲话，金锁清了清嗓子，讲他的规划。金锁在单位那是口才出众的好。
“我们石磨村，处于山沟里，植被繁茂，青草旺盛，是发展养殖业的最好的地方，也是我们脱贫的切入点，养羊是一个好办法，我算了一笔帐，每一只羊一年跟每一户可增加收入上万毛收入，现在羊奶一斤价格在城里能卖到8元，每天挤两次，最少挤8斤奶，八八六十四元，仅羊奶一个月就有两千多元的毛收入，你要养两只、三只呢？，每年还能生两窝羊羔，这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，现在政策规定，谁家买成品羊，每一只羊是一千元，个人只拿500元，扶贫款再给你500元，贫困户优先，我在陕北联系羊，会后在村会计处登记”。金锁刚讲完话，认为当年就可以看到效果，就可以完成任务，率先让石磨村脱贫。金锁刚讲完话，村西头的狗娃就站起来了，我说两句，狗娃穿着花花衬衫，叼着烟，头发梳理非常光滑，金锁一看这是领扶贫款的贫困户。狗娃说：“政策好，我举双手赞成，问题是没有公羊行不行，谁养公羊，公羊没有奶”，群众哗的笑了。金锁没有想到狗娃提出这样的问题，自己突然慌了神，头上汗珠子就冒出来了。但很快镇定下来，思考了一下说：“这一点请大家放心，到时在镇上准备筹建一个集中配种站”。一个老者站起来说：“现在退耕还林多少年了，牛羊不允许放养”。金锁说，那就圈养，我会组织割草的，储备草料，大家放开养，不要有后顾之忧。金锁对自己应付山沟里的这些提问感到不过是小菜一碟。
全村登记要养羊的贫困户只有11户，一半贫困户都不到，金锁很着急，挨户做工作，都说明年考虑，狗娃说我不能养，租给人家住的房子，有羊了人家嫌臭，就不租了，不租了我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块，损失比养羊还大。
第一批从陕北买回来的羊共50只，贫困户领养了11只，其余的不是贫困户接纳了，而金锁关注的是贫困户，这样的结局，他心里不安。
秋季到了，金锁号召群众割草，割200斤草，发50元钱，石头等一批人开始参加割草。金锁发现扶贫的狗娃等二十几户人家没有一个出来参加割草，心里纳闷，这么好的政策，放的钱为什么不挣。
他动员狗娃割草，狗娃磨磨唧唧就是不动，在村街上闲逛，后来石头给金锁说：“金干部，你也不想一想，人家算盘打得比你还精细，人家怎么能去割草，割一天草，收入50元，那他家收入就超过3500元了，就享受不到扶贫款了，全家医保报销拿不到95%的政策，啊！金锁万万没有想到，这么偏僻的农村，贫穷的人怎么这么聪明。

但让金锁想不到是狗娃邻居贫困户陈三，气喘吁吁的跑到金干部房间，说：“金干部，我家的羊死了”。啊！金锁说每一只羊都是经过检疫健康的，怎么会死呢？
死的羊呢？金锁问。埋在我家桐树地下了，陈三急急的回答。
金锁来到陈三家，狗娃靠在陈三家的大门框上抽着烟，注视着金干部。金锁让陈三挖出来看看，陈三从房门里拿来镢头开挖，刚露出头，金锁看见了，算了，别挖了，埋住吧。
金锁走出陈三家门，一路沉思，他认为这是偶然现象，没有在心里去。继续动员养羊，继续和陕北联系，继续安排割草。
狗娃拍了一下陈三的肩，笑了笑走了。晚上，陈三悄悄地挖出埋在桐树根下的那只羊，在自己后院宰杀成羊肉，天不亮骑上自行车到远处镇上卖了2000多元，陈三心里乐滋滋的，把自己垫付的500元钱收回来了，把扶贫支付的500元收入自己的囊中，还赚了1000多元，心里想这收入谁也无法统计。陈三找到金干部，雄心勃勃的又去登记，说自己要再养2只羊。这让金锁非常感动，一只羊倒下了，再养2只羊，金锁在大会上表扬了陈三脱贫的决心。
暗地里，狗娃从陈三卖羊肉的钱得到了200元，狗娃只用了小小的两根绣花针，结束了陈三家一只羊的生命，给陈三带来了无法统计的想不到的收入，狗娃在村上活跃起来了，这种暗潮在村子悄悄可怕的蔓延着。
让金锁始料不及的是不到一个月，贫困户领养的11只羊以各种原因都死了，这让金锁大伤脑筋，贫困户又回到贫困户，让他的希望变成渺茫。
石头告诉金干部，我们养的几十只羊为什么都在，你不觉得蹊跷吗？金锁陷入了沉思。
金锁几天睡不着觉，有人告诉他前几天看到一个贫困户在镇上卖羊肉。
晚上，金锁来到了这一家卖羊肉的贫困户家里，了解得情况让他大吃一惊。
金锁在扶贫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话，任何好的政策，都会滋生新的不良习气的生长。
他为自己精心经营的扶贫资金打了水漂而感到痛心，这些懒惰和小农经济思想怎么才能扭转。

金锁通过半年的扶贫，从困惑中挣脱出来，决心求快求变求新，他开始行动寻找脱贫的新路子，开展智慧扶贫，精神扶贫，手艺扶贫，不再把扶贫款简单的给个人。一份新的设想报告在扶贫工作领导小组传递着，很快得到了上级的支持。
金锁来到王村长家，推门就问王村长在家吗？王村长从里屋走出来，手里端着筛子，用手搓着未打干净的麦壳。金锁坐在王村长院子的石凳上，招呼让村长坐在旁边，掏出笔记本说：“村长，你回忆一下，村上有没有能工巧匠，就是手艺人”。有啊！王村长胸有成竹地说，我们村东有个高老头，是个老石匠，手艺了不得，做石雕方圆几十里有名，山坡上那个石门，里面小庙门前的石狮子，好多家盖房的门石、柱石都出自他的手。还有咱们村刘老头，是原来老油坊的领班，做菜籽油、棉籽油在全县有名，上过报纸。村西头黄超，祖上在省城开药店，父亲过去做药材生意，黄超从小跟着父亲采药，他家里房上现在还晒着药材，咱们周围山上有很多药材品种，像黄芪、当归、熟地、透骨草很多，山上有很多宝贝。现在东头王奇，原来在村保管室哪里吊红薯粉条，场面大，人手多，质量好，不愁销。现在年轻人都打工走了，地荒废都不种粮食和红薯了。还有村上刘金发从省城大酒店炉头退下来在家陪老母亲度晚年，每年逢节都会做几桌好菜请村邻吃，形色味俱全真好。

下午，村长如数家珍的给金锁唠村里的能人，让金锁喜出望外，金锁合上笔记本，对村长说，从明天开始，你带着我到这些能人家里走访，这是一件重要的大事，一项新的扶贫设想在金锁脑子里萌发出来。
金锁用自己的工资在村小商店买了白皮点心，每到一户喝着茶打开点心唠嗑，谈设想。
村上的这些能工巧匠，应该成为村上扶贫的领路人，这在金锁心里已经逐渐成熟。
石匠高老头握着金锁干部的手说，心早就痒了，也想在暮年之时再大干一场，把这门手艺传下去，不想带到棺材去。石匠高老头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，看着金锁带来的白皮点心没有敢伸手，这是山里老人最爱吃的甜点，原来流行吃的是德懋功水晶饼，现在到处都是志宽食品厂生产的白皮点心。此时金锁看到了石匠高老头的眼瞬间扫了一下白皮点心，忙双手取出一块恭恭敬敬的递给石匠高老头，你吃吧，这都是给你带的。石匠高老头接过一块白皮点心，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心里感叹这些年谁把手艺人看得这么重，这些年在家闷着窝着，心里好不难受，今天看到扶贫干部能和手艺人促漆谈心，怎么能不让他激动万分，他恨不得把掏心窝子的话全掏出来。

老石匠告诉扶贫干部金锁，你如果把全村手艺人都组织起来，全村小伙子根本不够用，还要到镇上其它村招工，根本用不着到南方打工，不少挣钱，活比把自己年迈的父亲和自己亲生的孩子放在家里，分离成为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。
听着听着，金锁有点激动了，心情开始澎湃，颤抖的手为老石匠续茶递着点心，老石匠一番话突然让自己视野开阔了，站位更高了，把一个村子的能人组织起来，带动贫困户，扶贫成为一个系统工程，庞大而伟大，他脑海里瞬间划过拥挤的春运潮、民工潮，留守儿童的无奈的眼神，孤寡老人无奈的表情，一齐涌上自己的心头。
老石匠叹了一声气，唉!我最愁的是没有启动资金，买几台雕刻设备，没有一块场地能放更多的石头，没有人能帮我把石头从山里运出来，石雕产品城市需求量很大很大，得组织人把它运出去，销路真的不愁…….。金锁接过老石匠的愁，有底气地说，您放心，这些我能做到，保证做到。
老石匠的一席话把金锁撞醒了，他回忆起自己把这么多扶贫资金，发给贫困户，都打了水漂，让一个一个小算盘，把自己算计的云里雾里，防不胜防，年年扶贫年年贫，年年等着来扶贫。好的生活是奋斗出来的，是撸起袖子干出来的，扶贫，如果扶不起贫困户的精神，消除不了懒惰，让贫困户等靠要是一条永远扶不完的贫。
金锁和村干部在很短的时间把村上的能工巧匠组织起来了，把场地设备配备到位了，把各作坊需要的人落实到贫困户，让孤寡老人把自己的儿子抓紧呼唤回来。
金锁宣布了一条规定，凡是能劳动却懒惰不出力、作坊在册有你而不到村办的作坊工作的，都不是贫困户，你的财富就是你的劳动力。
金锁搭台唱扶贫的戏，轰动县城，省城，中央扶贫简报整版报道了金锁扶贫经验。
金锁开始组织人力修通了到县城的公路，作坊的产品畅销全省及全国，商贸往来的汽车频繁，村子里的人突然多起来了，繁华了，老人进了养老院，有了学校，村里盖起了宾馆酒店，带动的效应无法估算。

金锁三年的扶贫的工作要结束了，走的那一天，人们奔走相告，村头挤满了全村男女老少，人挤的成为一到高高的人墙，金锁走不过去，眼前掌声雷动，村长成为石磨村企业董事长西服革履站在大路中央，后面是全村男女老少用身体垒砌的人墙，水泄不通。老石匠用最好的石英石精心雕刻了一块元宝，用红绸子包着，住着拐棍由他的徒弟搀扶着，走到金锁跟前，小心翼翼的打开红绸，石英石精雕的元宝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，下面一行镏金的字写着“金锁金元宝”五个小字，双手恭敬的交给金锁，又紧紧握着金锁的双手，没说一句话，只有两行激动的泪水涌流。
石磨村村长兼企业董事长宣布：石磨村隆重欢送金锁同志仪式现在开始，瞬间人墙移开，让金锁想不到的是眼前是一辆崭新的大卡车装满了土特产，菜籽油、鸡蛋、粉条、蔬菜。还有各户巧手的媳妇纳的高高一摞子鞋垫，表达金锁让自己家人团聚的感恩心情。
透过货车金锁又看到八辆宝马挂着红绸子编织的红花在迎候着他，车队的前面还有20辆崭新摩托车由20名年轻小伙子驾驶等待着。
金锁挡不住脱贫后石磨村人的热情，他久久没有蹬上礼仪小姐给他打开的宝马车门，回头静静地望着村头挤满的男女老少的村民，他挥动难舍的双手，又是一片村民自发的掌声。送行的车队缓缓启动了，金锁从倒车镜里看到涌动的村民跟着车队在前进，车队下了土塬，金锁回头望时，塬上站满了不散的人群，他从内心真正体会到了贫困群众的渴望，脱贫后群众的热望和心情。
金锁在自己扶贫日记里写下一段话：思维决定思路，思路决定出路，寻找贫困人群中的软实力，发挥地域优势，组织手艺能人领路，搭建平台，唤起美好生活是奋斗出来的最朴实理念，激发贫困人群自身积极性和能动性，是脱贫的一条路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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